春雨給送來的酒只喝了一次, 陸小鳳就迷上了，他本就是個好酒的人，在西域活動的時間裏, 雖也有各種西域美酒讓他解饞，可那到底不是用中原傳統的法子釀造的, 再怎麽感覺好，時間長了, 口舌腸胃沒新奇感, 自然就又開始懷戀起中原的美酒來。

若是沒有春雨送酒這一茬, 那即使饞了, 在燒刀子、米酒之類不上檔次酒面前, 陸小鳳那飽經美酒澆灌的肚子還能忍一忍, 可這會兒春雨的好酒那麽一下肚子, 哎呦，那真是將酒蟲徹底勾了起來。

可春雨會慣著他？好容易釀出了不到十壇的好酒，她還想著多存些日子，分批分人的賣出去，給這酒肆長長名聲呢。所以即使陸小鳳甩出了一張大大的銀票，給出了好幾顆寶石當禮物, 也不過是讓春雨答應一天兩壺的供應。而這不上不下的分量……這比不給都損啊，勾的陸小鳳越發的饞了。

饞酒的酒鬼那是沒有尊嚴的, 為了能日日喝上一口好酒, 陸小鳳哪裏還顧得上前頭和花滿樓說話時的各種揣測？只一個勁的往酒肆裏去, 看向那酒窖的眼神都帶著火, 恨不能立馬將那門燒出個洞，好讓他痛快一回。

可惜啊，他遇上的是春雨, 還是已經有了15年九陰真經內功和10年天山折梅手經驗，在酒肆範圍內無敵的春雨，所以他不單是動嘴沒能得逞，就是想動手假做笑鬧的搶上一壇都直接讓無敵狀態的春雨給撅回去了。

“可見我們當初想的是沒錯的，這春雨，果然不是什麽簡單的人物，我那靈犀一指雖算不得什麽一等一的絕學神功，可一般人也很難招架得住，可她呢？如舞似蹈般就化解了去。半點煙火氣都沒有。”

沒能獲得盡情喝好酒的待遇，這每一口都珍貴的讓陸小鳳珍惜。以往拿著酒壺就灌是不能了，小杯小杯的來，都要盡量小口的來，免得嘴巴太大，一張嘴就全沒了。

不過也正是因為這樣，這喝酒到是不妨礙說話了，和花滿樓絮叨起事兒來，利索了許多。

“探出她功力有多深厚了？”

花滿樓身前的酒杯依然半滿，或者說自從知道一日這好酒就只有兩壺之後，他的酒杯永遠都保持著這樣半滿的狀態，明明是一起喝，卻從未多飲一口。這也是為啥陸小鳳總忍不住想要想法子從春雨這裏多討點回來的緣故。楞是誰，被自家兄弟這樣遷就，心裏都會不落忍，在不可能戒酒的情況下，有什麽比多來點量更能解決問題是吧。

“怕是自小就開始練功了，而且還不是什麽尋常的武功。”

說來這兩人也是矛盾，明明和春雨關系很不錯，甚至在有些事兒上稱得上是推心置腹，什麽都能直白的說，可在探究春雨底子這個事兒上，卻從未松懈過。特別是陸小鳳，好像不弄個清楚明白，那腦子就沒法子控制一樣。

“連你看不出是什麽武功？”

“看不出，可見往日我還真是有些自大了，這世間人外有人哦。”

又是一口咪進了嘴裏。陸小鳳眼睛半斂，斜靠在太師椅的椅背上，呢喃般的說到：

“她對我們如此熟悉，仿佛自小相識一般，可我們對她卻知之甚少，記憶中也從未有過交集。這事兒真是奇了怪了，呵呵，難道真像是她說的那樣，是從別人處聽來的？可這樣信任……我們才行走江湖多少時日？她怎麽就能這麽確定咱們是好人？”

對，這就是為什麽陸小鳳即使和春雨關系很好，還是忍不住要查探試探的緣故了。楞是誰，突然有一個你剛認識的，以前根本沒見過、不認識、連著祖輩都沒有交情的人，十分的信任你，從習慣到武功都一百個熟悉，連著你的朋友圈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你有事兒立馬積極想法子，連著祖上秘傳的消息都能送出來的新朋友，你說你能沒一點疑惑懷疑？

正常人都會想探一探的對吧，更不用說陸小鳳這樣一個好奇心特別重的人了。那真是，一日沒搞清楚，他那心裏一日就和貓撓一樣的難受。

好在他還有花滿樓在邊上，即使想的腦袋疼，滿心都是疑問，也有這麽一個好兄弟幫著解壓開解。

“只要她未曾懷有惡意，你又何必如此追根究底？世上的事不是每一件都能弄清楚的，就像是你這次去西域，難道你就全弄明白了？在那裏你能放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到了她這裏，怎麽就鉆了牛角尖了？”

是啊，為什麽呢？陸小鳳低頭看了看那酒壺裏只剩下半壺的酒，側頭在看了看自己手裏的酒杯，嘴一撇，將杯子裏的最後一口往嘴裏一倒，沒好氣的說到：

“因為她是我朋友，因為這玉燒春，因為她說的那些江湖隱秘。”

眾所周知，陸小鳳是個很有朋友緣的人，他交友遍天下。可只有細心的人才會發現，他的朋友其實是有不同區分的。

不說那些酒肉朋友、泛泛之交之類的，像是金九齡這樣還算是夠交情的的朋友，陸小鳳有很多，霍天青、霍休都可算是這一類。這樣的朋友有事雖然也一樣會盡力幫忙，可平日無事時卻不會過多的交集，只保持著一定的維系而已。

而有些朋友卻不一樣，例如朱停，就是吵翻了天，陸小鳳也會借著老板娘，向武林傳遞庇佑的信息，可見用心。而類似朱停這樣的朋友，即使是交友遍天下的陸小鳳也不多。所以每一個他都很用心，西門吹雪冷清他就多話，花滿樓溫柔他就詼諧，總是想盡法子讓他的朋友們感受生活的樂趣，填補朋友生活裏的缺憾。

這會兒陸小鳳說這樣的話，作為最好的朋友之一，花滿樓立馬就知道陸小鳳的心裏已經開始將春雨劃到了這一個範圍之內。因為他想要付出全部的真誠和信任，所以才這樣的苛求。只是有些事兒不是能強求的。

“我先頭就說過，她不說許是不能說，既然是朋友，何必讓她為難？只要時間長了，該知道的，以後總會知道的。你在這樣下去，我不敢確定，這個朋友還能不能有。不是什麽人都能接受接二連三的試探的。”

沒什麽是不能用時間來考驗的。時間長了，即使真有秘密，只要對你是真誠的，又有什麽關系？難道陸小鳳自己就沒秘密？西門就沒秘密？說到底，不過是男人的自尊心作祟，不甘心自己在春雨這裏沒有秘密罷了。

花滿樓眼明心亮，一番話說的陸小鳳難得羞紅了臉。回想一下最近幾日自己的所作所為，也覺得有點過分。既然知道錯了，坦然又厚臉皮的陸小鳳自然是要知錯就改的。

站起身，拎起空了的那個酒壺，晃了三下，笑瞇瞇的沖著花滿樓說到：

“我又想到了一個法子，你說，我給她說各種江湖消息，能不能換來酒？哪怕說一天只換一壺呢，好像也挺劃算的。”

什麽說消息換酒啊，說白了就是去展示誠意去的，用提供各種消息的方式，展示出自己的消息渠道來，讓春雨知道，他將她當成了自己人。

“也好，若是多得了一壺，我也能多喝幾口。這樣的好酒，這附近可不多。”

能看陸小鳳服軟，這可是稀罕事兒，哪怕是花滿樓這樣的，也願意湊個熱鬧。

那麽春雨對這消息換酒的事兒是不是願意呢？那當然是願意的，她如今武功有了拿得出手的，剩下最缺的是什麽？自然是對整個江湖的認知了。所以這事兒真是一說一個準。不過這換酒……做的像是個交易就不好看了，所以做個游戲吧。

“這樣，你呢先尋個方向起個頭，若是我感興趣，那麽接下來我問，你答，每答一條，我就親手給你斟一杯，如何？嗯，花滿樓一起。”

“那若是我們不知道，你卻知道的呢？你也喝一杯？”

“那是自然，若是你們都不知道，只有我知道，這酒自然就是我自己喝了，一滴都別想留下。對了，花滿樓，你可別讓著他啊，搶答才好玩。怎麽樣？敢不敢？”

怎麽樣？自然是好的，這樣不單是體面了，而且還更有趣味了。至於敢不敢？就他這交友的圈子，雖稱不上什麽江湖百曉生吧，那知道的也比尋常人多的多，怎麽可能不敢。

“來來來，先拿出三壇來，咱們一人面前擺上一壇，誰答對了誰有資格喝酒一杯，誰最終勝利，剩下的全歸勝者如何？這樣多公平。”

這是想先哄她拿出來？覺得他能拿大頭？行吧，若是真能讓她徹底搞清楚這個江湖，那即使付出幾壇酒也沒什麽大不了的。頭一波的沙棘就快成熟了，大不了過一陣子她再釀一回就是。

春雨痛快的親自搬出了讓花滿樓都忍不住嗅鼻的好酒，就在酒肆大堂的一角，三人笑鬧著鬥開了。

不過春雨打死都沒想到啊，剛開始不到一刻鐘，就有個大雷打到了頭上。

“濟南府的李家自從有武轉文就一發不可收拾，代代有子弟以進士入朝為官。到了如今第三代，這李家大公子作更是了不得，才二十出頭，就一路過關斬將，繼他父親之後，得了探花。父子兩代探花郎啊，這武林世家之中怕也是頭一份。”

什麽？她耳朵沒耳鳴？李探花？還只是父子？那小李飛刀去哪兒了？她記得李園的門楣上貼的對聯好像是“一門七進士，父子三探花”？

“李家，李園的李家？那好像又好幾個兒子吧。大家族一輩兄弟裏出息一個不稀奇。”

“他家可算不得大家族，其他旁支不知，這李園嫡支就兩子，其中幼子不過是七八歲的孩童。聽說也已經開蒙，讀書很不錯。這麽算人家那是養一個成一個。不容易著呢！”

完了，沒錯了，就是她想的那個李家，媽呀，小李飛刀還是豆丁？這刺激是不是大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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